100%

四筆卷四

易經撰述最多

論柳宗元等詩句

淮軍報效欠餉廣額

明危素失節見辱

孫星衍忠愍祠所本

劉坤一懷曾國藩詩

劉慎詒鈔襲聯句

恭忠親王勤勞王事

一微塵集

唐武后等墳廟

曾國藩在官勦捻等事

蜀漢諸葛亮八陣圖

三字經

劉大櫆標錄各書語

吳應箕交友鑑

論明歸有光文

王茂蔭尺牘

錢謙益藏書原委

菰中隨筆序

皇恩春浩蕩聯語

陳維崧文集註

大碩德等名目

致唐寶鍔書

唐伍喬為廬江詩人

北宋耆英會

仗義叩閽

校邠廬抗議

七殺碑等異事

牛運震撰述

五經補綱

萇楚齋四筆卷四

廬江劉聲木十枝撰

   易經撰述最多

《十三經》之中,惟《易經》最為廣大精奧,漫衍及於太乙、奇門、六壬三說之學,凡人得其一枝一葉,推算皆有奇驗。由一卦衍至六十四卦,每卦復可衍六十四卦,撰述立可成數十萬言,或數百萬言。自視非不持之有故,言之成理,志同道合者,不必視其書,自己推衍成書。非是各得一術,各自成書,早已土苴視之,不僅覆瓿糊壁。故自歷代以來,見於歷代史《藝文志》,及各省府廳州縣志書中《藝文志》,言《易》之書名,最為汗牛充棟。今之所存者,大抵萬不逮一。此非予一人之臆說,試稽之各種《藝文志》,自知之矣。

   論柳宗元等詩句

唐解州柳子厚御史宗元謫置柳州,《種柑》詩云:「若教坐待成林日,滋味還堪養老夫。」云云。北宋眉山蘇文忠公軾謫置惠州,詩云:「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云云。皆不言謫置之苦,轉言其樂,深得風人之旨。

   淮軍報效欠餉廣額

同治五年五月,合肥李文忠公鴻章,奏請淮軍報效欠餉銀叁拾萬兩,請加廣安徽省文武鄉試定額各一名,又以銀八千兩,請加廣廬州府一次文武學額各四名,俾作士氣而昭激勸,云云。聲木謹案:嗣後淮軍將帥,皆以欠餉報效,各加廣本縣學額文武各數名不等,名曰嘉惠士林,而秀才冒濫,實自此始。不似粵捻匪亂前,士子艱于入學,人亦重視之也。

   明危素失節見辱

明□□陸文量□《菽園雜記》云:「高皇一日遣小內使至翰林,看何人在院。時危素太朴當直,對內使云:『老臣危素。』內使復命,上默然。翌日傳旨,令素余闕廟燒香。蓋余危皆元臣,余為元死節,蓋厭其自稱老臣,故以愧之。」云云。聲木謹案:《四庫全書提要》云:「素於元末負盛名,入明以後為世僇笑,其人不為世所重,其詩文亦遂不復收拾。其所撰《說學齋稿》四卷,僅存在元之文,《雲林集》二卷,亦僅存在元之詩。」云云。是危素由元降明,備受明太祖之恥辱,復遭《四庫全書提要》之掊擊。本屬高才博學,久負盛名,足以垂名後世,轉因此自貶身價,殊不值得。若國初之江左三家:常熟錢牧齋尚書謙益、合肥龔芝麓尚書鼎孳、太倉吳梅村祭酒偉業,皆以才華學問,隱負東南壇坫。當時設偃蹇山林,豈不名譽益高,有光史策。乃相率迎降,或應詔即出,後雖悔恨,已無及矣。

   孫星衍忠愍祠所本

陽湖孫淵如觀察星衍,為明功臣燕山侯興祖謚忠愍、禮部尚書慎行謚文介之後,語見儀徵阮文達公元《揅經室集·山東糧道淵如孫君傳》中。聲木謹案:觀察藏書於金陵城內□□□忠愍祠,並編《孫忠愍祠書目內編》四卷、《外編》三卷,即本此。忠愍盡節於明,時閱數百年,猶以忠愍名祠,以為闔族永遠光榮,忠孝之感人深矣。

   劉坤一懷曾國藩詩

新甯劉忠誠公坤一有《懷曾文正公》詩云:「事事不能及古人,立身竊與古人類,事事無殊於今人,居心卻與今人異。畫鵠畫虎在我為,呼牛呼馬憑人戲。卓哉惟有湘鄉翁,紛紛諸子誰能媲。」云云。語見《劉忠誠公遺書》中《補過齋詩集》。聲木謹案:忠誠不以詩文名家,此詩雖寥寥數語,頗能盡文正之生平,故錄出記之。

   劉慎詒鈔襲聯句

貴池劉懸甫□□慎詒《龍慧堂詩》自註云:「蒯禮卿京卿留宦金陵,愛蔣山,於城北買地,起一樓。落成之日,宴客樓上,誦山谷『萬卷藏書詒子弟』一聯。因以下句屬余集古句為對,將書之以署樓上,時無以應。後得元微之句『一家終日在樓臺』,可對黃句,且切禮老新居,則禮老已捐館舍矣。」云云。聲木謹案:此二句集聯,已見長白麟見亭河帥慶《鴻雪因緣□集》中,不知□□何以為己所集也。

   恭忠親王勤勞王事

自粵捻匪亂平,論者每歸美於湘鄉曾文正公國藩、湘陰左文襄公宗棠、益陽胡文忠公林翼、合肥李文忠公鴻章,天下謂之曾左胡李,而不知當日能削平大難,推賢任能,其功尤在恭忠親王。恭忠親王感念文宗顯皇帝友愛之殷,任用之專,誓竭力致身以為國。自咸豐□年入樞府,久秉國鈞,外省大政,悉聽文正主持,不稍掣肘。用能重光日月,返我山河,洵非易事。侯官林琴南孝廉紓《鐵笛亭瑣記》云:「恭邸之去位,盛昱成之也。時濟甯當國,諂事醇邸,嚴旨黜恭,以禮王世鐸、閻敬銘、張之萬、孫毓汶代之,醇邸總其成。豐潤張佩綸素以直稱,在廣坐中啟醇邸,謂恭王勛望繫中外,不宜置散地。醇邸亦感動,將入告。忌者謂張有意衆辱王,醇邸怒,事遂寢。於是朝事寖不可問,而張亦以事論謫。」云云。厥後中日一役,國勢益不振,復起恭忠親王入樞府。恭忠親王灰心已久,虛與委蛇而已,不似前之勵精圖治也。聞語人云:「我前在樞府,正值十八省糜爛,存亡未卜之時。一,軍餉雖極浩繁,從未借一外債。二,天下十八省督撫,除官文一人外,盡用漢人。三,當時頤和園並未興修。」云云。是恭忠親王治國三大政。果能歷久不渝,滿漢之意見既平,自不至有宣統辛亥之變。聲木謹案:恭忠親王當國時,用人行政,備極苦心孤詣,實有外人所不及知者。成都將軍宗室岐子惠將軍元,嘗謂先文莊公云:「恭王當國時,京官自五品以上,外官自司道以上,恭王自書記名冊一本,每人增註考語於下。用人時憑冊支配,舉措一時稱最。」將軍親見此冊,並謂先文莊公名氏下,註「結實開朗」四字,云云。是當時用人,雖未必盡公,容有一二出人意表,然大端皆是,不能以一眚掩,亦可見當時憂勤惕厲之切矣。恭忠親王並撰《樂道堂全集八種》,內為《賡獻集》一卷、《岵屺懷音》一卷、《廣四時讀書樂詩試帖》一卷、《豳風咏》一卷、《正誼書屋試帖詩存》二卷、《古近體詩》二卷、《文鈔》五卷、《碎錦吟》□卷,同治六年孟冬自刊本,予已錄入《續補彙刻書目》中。

   一微塵集

江陰何鬯威孝廉震彝,為廉昉太守栻之孫,秋輦中丞□□之子。雅好文學,編有《一微塵集》廿卷,所錄閩縣王貢南□□毓青等廿人之詩,人各一卷。以自撰之《鞮芬室詩話》列入,尚屬編輯舊例,惟每卷之首,有每人半截身照象,及自題七絕詩二首,為別開生面。宣統己酉十月排印本。其自序云:「名曰《一微塵》者,浮屠家言,以微塵喻世界。雖纖狹之中,具種種樓閣人物,聲音態度,不可思議,微妙莊嚴,得未曾有。諸子之詩,在今日校文學之程,亦等於微塵而已。」云云。聲木謹案:我朝末造,佛學盛行,具徵亡國之兆。孝廉生丁斯時,沾染佛學甚深,竟以佛經之語名集,雖甚新穎,亦無取焉。

   唐武后等墳廟

陝西興平縣西城外三十里馬嵬坡道北,為楊貴妃墓。墓前有屋三楹兩廡,詩碣嵌滿壁間,向為尼葊,今則以農夫守之。蓋江右許太史振褘,視學陝甘時,偕某某兩司馬,捐貲重修者。又云廣元縣為古葭萌國,賨夷所居,魏以後為利州。唐武士彟為利州都督,生武后於此,皇澤寺是其故宅,中有象,作比邱尼。又有梳妝樓,西望山勢波起,作金水形,棧中罕見蜀輶,云云。語見定遠方子箴方伯濬頤《蜀程小記》,光緒四年仲冬,自刊寫字本。聲木謹案:《御批通鑑輯覽》云:「上之為太子也,入侍太宗,見才人武氏而悅之。太宗崩,武氏隨諸嬪御出為尼。忌日,上詣寺行香,見之,泣。」又云:「或言壽王妃楊氏之美,上見而悅之,乃令妃自以其意乞為女冠,號太真。」云云。是武妃、楊妃,皆嘗為女尼、女冠,而武后猶塑象為尼,未知某意。武后為尼之時,仍屬太宗之才人,豈以此意作象,以示後人耶。

   曾國藩在官勦捻等事

桐城方存之京卿宗誠《師友言行記》云:「交廣德張翰泉太守光藻,直隸賢吏也。性情剛正果決,不事唯阿,歷官之處,皆得士民心。曾節相疏荐其賢,簡放天津府知府。時三口通商大臣崇厚駐天津,人多趨承拜師生。太守獨自盡其職,事之以禮而已,崇厚深忌之。適逢天津有言教民用藥迷拐幼童之事,太守遵通飭殺之,教士譁於通商署前。津民公忿,羣毆死數夷人,焚燬教堂,勢洶洶不可止。太守馳往彈壓,始已。卒以此罷職,充發黑龍江。太守年已六十餘,而慷慨之氣,終不少衰。在黑龍江,將軍優待之,猶勸將軍奏行數善政。」云云。聲木謹案:獨山莫楚生□□□□言:「曾文正公於同治庚午在直督任,辦天津洋人教案,天津府縣並充發黑龍江,一時公之聲名頓為之減。彼年十月十一日,為公六十生辰,有人於官廳題柱詩云:『笙歌繚繞綺筵開,此日中堂亦快哉。知否黑龍江上客,滿天風雪逐塵來。』文正見之,為之憮然。」云云。語見桐城蕭敬孚徵君穆《庚子雜記》。文正督燕,恰值民教大鬨,毆死法國領事。文正初亦欲澈底查核,示無偏袒。卒以昧於外交,偏聽崇禮恐嚇之言,以致失策。時在同治九年冬月,距咸豐十年八月英法焚燬圓明園,僅隔十年之久。文正深恐與法國失和,再釀巨變,亦老成謀國之苦衷,未可厚非。先文莊公嘗云:文正平生才智,已盡用於勦平粵匪。及至勦平捻匪,文正精力久已銷耗,雖漫為布置,皆人人所能見到。旋奉旨交卸欽差大臣,仍回兩江總督任,意甚悒悒。合肥李文忠公鴻章亟於任事,委候補道□□□取去關防,意尤不悅,並謂先文莊公云:「我以為須當面交付,以昭慎重,今如此取去,亦省事。」又云:「我固知回江督任,勞逸安樂天淵,然我決不回任,仍須留營效力,或則開缺,回籍養病。」先文莊公見其詞旨堅決,絕無轉環餘地,心知其故,深恐其以不回江督任,致朝廷難於位置,引為私憂。隔日往見,詞意已見鬆動,再隔日往見,即云遵旨回任。蓋其左右諸公樂其回任,力為聳恿,文正已不能自主矣。然沿途語人云:「我是打捻無功之人。」或告以應辦諸事,亦如此云。聞者不知底蘊,猶稱之為謙謙君子也。

   蜀漢諸葛亮八陣圖

安化陶文毅公澍《蜀輶日記》云:「漢州城五里彌牟鎮,有孔明八陣圖遺址,在茂草中。《圖經考》八陣圖有四。在彌牟鎮者,壹百貳拾有捌,當頭陣法也。在夔州魚腹浦者,陸拾有肆,方陣法也。在沔陽之高平壘者,貳百伍拾有陸,下營法也。在益州城東南隅棋盤市者,亦云貳百伍拾有陸,今無其蹟。」云云。聲木謹案:□宋□□龔輔之□□鼎臣《東原錄》云:「孫構紹先言:諸葛武侯夔州八陣圖用八以石壘,漢州八陣圖用六以砂壘,皆近千年不泯。或曰:武侯擇吉日為之故也。用六在用八之後,以其兵少不能足其數。」云云。八陣圖流傳千餘年,幾於婦孺皆知,而罕有知其用八用六,石壘沙壘,及確實地址者,故錄以記之。

   三字經

童子所誦《三字經》,有王相者註之,謂是王伯厚所作。凌揚藻《蠡勺編》云:乃南海區適子所撰。適子字正敬,宋末人,入元不仕,見《廣州人物傳》,云云。語見扶溝喬勤恪公松年《蘿摩亭札記》。聲木謹案:《三字經》罕有知其出處,或有誤以為南宋王伯厚尚書應麟所撰者,據凌氏之言,實為南海區適子。與尚書同為宋末忠節之士,或致以此傳訛耳。

   劉大櫆標錄各書語

桐城劉海峯廣文大櫆,有與同邑姚姬傳郎中鼐書云:「《得五樓詩稿》一卷,久為標錄一過,雖未加評語,而賞識分明。弟看古人書,亦多有標錄而少批評,以批評則滯於語句之下,不能盡文字之妙也。」云云。聲木謹案:廣文此語,實讀書學詩文者之秘鑰,雖寥寥數語,可謂要言不煩。得五樓,尺五樓,皆姚郎中中年所立齋名,亦學者所應知也。

   吳應箕交友鑑

朋友雖著於五倫五常,由來已久,罕有輯為專書者。貴池吳次尾茂才應箕撰《交友鑑》□卷,其第五孫銘道《留都見聞錄跋》云:「自予所知,《東林紀事本末》歸之陽羨陳氏,《交友鑑》歸之梁溪顧氏,既已久,不可問。《三大征本末》刻於麻城梅氏,嚮從秀水故家得見其本,恨舟迫不及借鈔,然藏書家猶有存者。若《國瑋》一書,前代典章文獻所系,片楮亦不可復睹。」云云。聲木謹案:茂才於明亡起兵江上,與休甯金忠節公聲倡義相響應,同時死節,我朝賜謚忠節,成仁取義,炳若日星。其撰述已由同邑劉聚卿京卿世珩搜輯,編入《貴池先哲遺書》及《秋浦雙忠錄》中,光緒癸卯三月,唐石簃彙刻本。據其孫跋語,撰述實多散佚,而《交友鑑》□卷不可復得,尤為可惜。與忠節同時,有泰西利瑪竇撰《交友論》一卷,《四庫全書提要》言,其語挾權術勢利,非交友之正軌,云云。予雖未見其書,料知自不如忠節所撰,既目交友之鑑,其言必有可取。桐城張文端公英《聰訓齋語》,論交友之道,最為痛切懇篤。至以「保家若如擇友」六字為印章,為橫額,以便後人處處時時觸目驚心。予於年少氣盛之時讀之,頗疑其語稍稍過當。以為我之佳惡,權衡在己,豈盡能委過於朋友。今年逾五十,閱歷世故三十年,聞見稍多,始知文端之言,洵屬千古之至論確論,青年子弟尤為龜鑑。交友誠非易言,宜慎之於始。迨至蕩產傾家,喪名亡身後始知之,噬臍之悔,已無及矣。

   論明歸有光文

桐城姚姬傳郎中鼐云:「歸熙甫之才氣筆力,不能及唐宋韓歐諸賢,而以與之配者,得文家之真脈,不襲其貌,而神理上通周秦。故才不必大可貴,亦猶董思白之於書,世或欲以子昂駕思白,夫何異宋金華之流駕於熙甫者乎!」云云。□□□□□聲木謹案:歸太僕《評點史記例意》,山陽戴晨跋云:「晟惟先師黃太冲先生有言:震川之所以見重於世者,以其得史遷之神也。」云云。是黃太冲亦深有取於太僕之文矣。

   王茂蔭尺牘

盱眙王子槐侍郎茂蔭,有致桐城汪仲伊□□□□一書,中云:「青年以守身為大,願益善自調護為幸。前書所言諸家之學,原非望兼綜條貫,不過望於諸家中,擇其性所近者而時習之,以求一藝之長,可為實用,免致徒務八比,終成腐儒。今來書既稱諸多涉獵,或苦少師傅,或限於目力,限於足力,則惟求切要之圖,從經史上致力。經務專一經,一經通,諸經自易。不必過求考据,而不可不知其說,所謂其緒餘,亦足以資多識也。史則從《春秋》起,以至於《通鑑》,皆熟之,然後看歷代之史。凡天文地輿,經濟韜略,皆具其中,非徒記其事蹟已也。果能強記,而又隨事以求心得,豈獨有益於時文哉!時文亦不可竟不學,國家以此取士,揚名顯親,致君澤民,端必由此以進身,豈可不講,第不可止知有此耳。若壬遁似可不學,此中非有真傳,斷不能精。且向聞精是道者將必有缺,以所知數人驗之,似信。如實好之,萬勿為人占驗,蓋多洩未來,神所惡也。」云云。□□□□□□聲木謹案:侍郎此書,最為確切,平時盡人皆可獲益,允宜家置一編也。

   錢謙益藏書原委

海甯俞溥臣□□洵慶《荷廊筆記》云:「虞山錢牧齋宗伯收書最廣,已盡得劉子威、錢功父、楊五川、趙汝師四家所藏,而又不惜重貲,日購古本,用是所積日多,幾埒內府。中年構拂水山莊,鑿壁為架庋其中。晚歲自北歸,始居紅豆山莊,出所藏舊籍,重加繕治,悉移置絳雲樓上,列大櫝柒拾有叁。未浹月,其幼女與乳媼中夜嬉樓上,翦燭灺,落紙堆中,遂爇。俄頃煙焰漲天,猝不及救,樓與書俱燼焉。」云云。聲木謹案:海甯查初白侍郎慎行《人海記》云:「錢牧齋撰《明史》,共貳百伍拾卷,辛卯九月晦甫畢。越後日,絳雲樓火作,見朱衣人無數,出入火焰中,隻字無存。」云云。是絳雲一炬,舊書、《明史》,同為燼盡,最為可惜。宗伯合諸家所藏,益以自得,遂為千古藏書巨擘。大凡收藏書籍字畫,金石拓本,稱為宏富者,須合數家收藏,全分收入,始能取精用宏,雄視一時。決非一枝一葉,所能蓄積,亦不獨宗伯為然。絳雲一炬,人間未見之書亦成刧灰,非特宗伯一人之不幸矣。

   菰中隨筆序

亭林先生老而好學,遇事之有關於學術治道者,皆細書劄記,述往俟來,其用意豈止博聞強記,蘄勝於不說學者哉!身歿後,遺書悉歸於東海相國,然不知愛惜,或為人取去。此《菰中隨筆》一冊,余於友人案間得之,視如天球大圖,時一省覽,以警惰偷,南北奔走,未嘗不以自隨也。先生所著《區言》伍拾卷,皆述治天下之要。余曾在相國處見一帙,言治河事,亦如此細書者,不識能寶藏否,云云。語見何義門太史焯《菰中隨筆序》。聲木謹案:太史所稱「東海相國」,即崑山徐公肅相國元文,為亭林先生之甥。舅之遺書,既歸於甥,理應愛護周至,況亭林(亭)先生當時已負重望,其遺書必可傳世行遠,乃相國不知愛惜,致使亭林先生撰述湮沒不彰者不知凡幾。据太史所云,復有《區志》及言治河事兩種,未刊。太史與東海相國同時,所云「不知愛惜,或為人取去」,自是實情,然亦深為可惜矣。

   皇恩春浩蕩聯語

宣統辛亥以前,平日人家春聯,多喜書「皇恩春浩蕩,文治日光華」十字。聲木謹案:此聯乃世宗憲皇帝書賜桐城張文和公廷玉春聯,語見山陽阮葵生《茶餘客話》,惟「皇恩」原作「天恩」耳。

   陳維崧文集註

國朝詩文集有兩註本,已見《隨筆》等外,仍有一種。宜興陳其年太史維崧撰《湖海樓集》五十卷,□□程師恭撰《陳檢討四六文註》□□卷,坊間有通行本。□□顧張思復撰《陳檢討四六補註》□□卷,見青浦王蘭泉侍郎昶《湖海詩傳》,疑未刊也。

   大碩德等名目

予少時鄉居,嘗見有人刻訃文,自題「皇清待贈大碩德」者,不知所謂,徧詢於人,有謂此乃平民之稱也。然「大碩德」三字作何解,見於何書,終不可得。又見他人祠堂中懸額曰「歲進士」者,亦不知所謂,問之,則曰此歲貢生也。宣統辛亥以前,刻訃文亦須有體例。例如:「寒門不幸,蹇及某某,皇清誥封某某。」「蹇及某某」,「某某」二字,須在「皇清誥封某某」之前。不然,讀之成為「蹇及皇清」矣。此雖事小,亦不能錯誤,致成他人笑柄。

   致唐寶鍔書

宣統己酉四月初六日,《時事報》載有《擬考試人員上唐寶鍔書》,語頗滑稽,文亦明朗,爰錄之於此,以為譚助。書云:「公非所謂留學畢業生者耶?公非所謂畢業考取翰林者耶?以如此之翰林,有如此之知識,此足見留學生之特色,令人崇拜之不暇。生不敏,新學固有所未識,舊學亦非其所長,故日前天津審判研究所考試正班新到人員,蒙命題為《唐明皇以詩書賜吐蕃論》,一班考試人員,幾不知唐明皇為何人,吐蕃即今為何國,搜索枯腸,不得其解。若非公登壇講題,謂唐明皇即鑑書內之唐太宗,吐蕃在中國,即今之俄羅斯,生等幾乎要遞白卷矣。而不識時務之優貢某,不知自諒,竟敢出而辨難,以吐蕃為西藏,以明皇為玄宗。此等無根據之談,誠如公所云:爾於中學則致力矣,歷史地輿之學素未講求,無庸爭辨,致誤真解。然生自出場後,檢閱《御批通鑑輯覽》,與公所謂『鑑書』大有不同。蓋唐自太宗以來,中間高宗、中宗、睿宗,而後至於明皇,是太宗自太宗,明皇自明皇,相隔數代,似難牽合。今公謂唐明皇即鑑書內之唐太宗,則謂唐太宗之妻即唐明皇之妻也可,唐太宗之妾即唐明皇之妾也可,唐太宗以高宗、中宗、睿宗為子若孫,唐明皇即以高宗、中宗、睿宗為子若孫,亦無不可。吾不知太宗之於明皇為何如人,明皇之於太宗又為何如人也,此生之不可解者一也。吐蕃以貞觀通,當時兼併諸羌方萬餘里,南盡波羅,北至突厥,西抵四鎮,回紇居左,雲南居右,審勢度形,實為今日西藏之地。公謂吐蕃在中國,即今之俄羅斯,此生之不可解者二也。想公另有一部鑑史,一幅輿圖,得於留學之時,為人之所未及見。故畢業回國,博取翰林,有如拾芥。公之所謂素諳新學,素諳歷史地輿之學,殆即以此,以是知留學之知識,可謂成矣。生等沈淪有日,於歷史上久無知識,於地輿上更未講求。欲敷衍成文,冀得半職一官,自覺未嘗學問。願借公所謂明皇即太宗之祕史,吐蕃即俄羅斯之輿圖,廣其見聞,開其閉塞,使他日有此特別之資料,功名即放在荷包。庶免明皇即玄宗,吐蕃即西藏,如某優貢之致誤真解也。臨楮不勝翹企之至。」云云。聲木謹案:留學東西洋學生,於中國文學,研究甚深,撰述亦雅潔,供人愛玩,以予所知者,僅侯官嚴復,撰有《天演論》□卷、《原富》□卷、《社會通詮》□卷、《羣己權界論》□卷、《孟德斯鳩法意》□卷、《羣學肄言》□卷、《穆勒名學》□卷、《名學淺說》□卷,南徐馬建忠,撰《適可齋紀言》□卷、《紀行》□卷、《馬氏文通》□卷,□□陳季同撰述未詳,田吳炤撰《說文二徐本箋異》□卷,□□江庸,撰□□□□□等數人而已。

   唐伍喬為廬江詩人

淮南劉青夕□□云份,編輯《十三唐人詩》十三卷,野香堂自刊本,無年月。玩其刊板字式,殆亦雍乾時人。其總目每人小傳云:「伍喬,廬江人,詩調寒苦,每有瘦童羸馬之歎。山中浮屠夢仰視,見一大星,芒色甚異。旁有人指曰:『此伍喬星也。』既覺,訪得喬,乃傾貲奉之,使入金陵,舉進士。故事:中選者,主司必延之陞堂置酒。時有宋貞觀者首就坐,張洎續至。主司覽其文,揖貞觀南坐,引洎坐於西。酒至數行,喬始上卷。主司歎其傑作,乃徙貞觀處席北,洎處席南,以喬居賓席。及覆考榜出,喬果為首,洎、貞觀次之,當時稱主司精衡鑑。玄宗亦大愛喬程文,命勒石,以為永式。仕至考功員外郎。」又《晚唐伍喬詩序》:「唐人應制詩尚宏博,類以臺閣氣象為歸,論者謂郊寒島瘦,固宜淹抑終身。不知窮愁易好,惟寒與瘦,而後成其為二子之詩。以喬之瘦童羸馬,倘亦郊島一流才具,何至感夢於星芒,殆詩人亦上應天宿。其為寒苦,則所得之分實然,甯足為詩病歟。迨浮屠資給赴試,遽能奪宋張之座,見賞有司,受知世主,彼所謂寒瘦,又豈終淹抑而不遇也!獨是懷才混跡之時,無以動君相之求,反邀靈於不可知之夢,則造物弄奇,而後之磊落英[才],多展轉希冀,以庶幾或遇者,蓋不少矣。劉子既輯其詩,後屬予叙,其悲慨欣羨之意,又何可泯哉!五山范國祿題。」云云。聲木謹案:考功詩雖已見《欽定全唐詩》,讀者多未留意。淮南劉氏專選中晚唐詩十三家,列入考功詩,較為醒目。此本僅錄詩廿首,意其詩本不多,無可衡鑒。考功既為吾邑人,於《全唐詩》中有此一家,雖其體制有類孟郊、賈島,已足傳世行遠,理宜愛護。劉氏既列其詩為晚唐,又稱玄宗亦大愛考功文,自相矛盾,殊不可解。吾邑志書,修纂未得其人,漏落實多。考功事蹟撰述,雖已為錄入,考證未必如此之詳耳。

   北宋耆英會

北宋□□邵□□□□伯溫《聞見前錄》云:「元豐五年,文潞公留守西京,時富韓公以司徒致仕,乃集洛中卿大夫年德高者為耆英會,就資聖院建大廈,曰耆英堂,命鄭奐畫象其中。時富公年柒拾玖,潞公與席汝言皆柒拾柒,王尚恭柒拾陸,趙丙、劉几、馮行己皆柒拾伍,楚建中、王慎言皆柒拾貳,張問、張壽皆柒拾。王拱辰時留守北京,願與其會,年柒拾壹。獨司馬公年未柒拾,亦請入會。凡拾叁人。洛陽多名園古剎,水竹林泉之勝,諸老鬚眉皓白,衣冠甚偉,每宴集,都人隨觀之。」云云。聲木謹案:耆英一會,流傳千古,洵屬北宋太平之盛事,賢士大夫政事餘閒之樂境。世俗流傳,此會幾於專屬之司馬溫公,不知溫公獨以年最少與會也。

   仗義叩閽

光緒□□年,有一叩閽之案,例交刑部嚴行審訊。事實為陝西某某,憤其友人書辦一缺,因其子幼小,不能承襲,致為某某所奪,故代之叩閽鳴冤。當時人士,雖聞而笑之,亦頗有嘉其好義者。刑部堂官亦深憫之,以其為朋友事,自甘跋涉數千里叩閽,亦恆人所難,從寬治罪,僅遞解回籍而已。雖愚人,好義之風,亦足以感動士大夫也。

   校邠廬抗議

吳縣馮敬亭宮允桂芬,撰《校邠廬抗議》二卷,議論多偏駁,尤難見諸施行。不知壽州孫文正公家鼐有偏嗜焉,平日固不離左右,已於光緒□年,曾為之進呈乙覽。至戊戌,德宗景皇帝勵行新政之時,復為奏進,請頒示天下。至□月,德宗仍請歸政後,孝欽顯皇后清理新政舊案,深為不悅,聞慈諭諸大臣云:「吾不意孫家鼐亦求新若此。」云云。即他人亦莫測其用意也。

   七殺碑等異事

四川華陽縣署內,相傳有《七殺碑》,為明末流寇張獻忠擾蜀時所立,文云:「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云云。舊砌於夾牆中。流俗相傳,謂見之者,其家必有凶異。光緒癸巳,□□馮步堂明府□□適署是缺,必欲啟視,諫者不聽。其文如前,至夕,其子暴卒。豈天地厲氣所鍾,歷三百年猶未末減,豈非異事。又江西臬署內某所,相傳不能改式,違者有大凶。光緒□□陶□□廉訪大均任贛臬,亦必欲改造,諫者亦不聽。臬使並謂:「如與地方有害,則不必動工,如與本人有害,願以身受之。」皆言與臬臺有害,毅然不信,工未及半,廉訪病故。此等事,事前皆以為必無,事後又如響斯應,誠不知其故。大約排衆議而為者,歷見諸書,斷難善其後也。

   牛運震撰述

滋陽牛階平明府運震,撰《空山堂全集九種》,嘉慶戊寅正月,陸續自刊本。中有《詩志》八卷,經文有圈點,註解皆評文之語,非訓詁也,前有目例並宛平陳預序。《周易解》九卷,無序例年月,全編皆屬論體,頗似衡陽王而農行人夫之《尚書引義》、《春秋家說》等書。《論語隨筆》十九卷,嘉慶六年七月自刊本,前有目錄並張涵齋燾序,類於平湖陸清獻公隴其《三魚堂賸言》、《松陽鈔存》等書。《孟子論文》七卷,無序例年月,經文及評論均圈點,書名《論文》,意本在此矣。《春秋傳》十二卷,其體例以論書法為本,嘉慶六年七月自刊本,前有張涵齋燾序。《史記評註》十二卷,前有例目並武功張玉樹序,乾隆五十六年陬月自刊本,與《孟子論文》同例,但無圈點耳。《讀史糾謬》十五卷,無序目年月,中為《史記》、《前》、《後漢書》、《三國志》、《晉書》、《宋書》、《南齊書》、《梁書》、《陳書》、《南史》、《魏書》、《北齊書》、《後周書》、《隋書》、《五代史》等十五種,共十五卷,其體例係以校勘書法為主,決非史論。南皮張文襄公之洞《書目答問》,云「《空山堂十七史論》□□卷」。明府本名《讀史糾謬》並無,並無《十七史》名目,且實只十五史,亦並非十七史,可知文襄當日實未見其書,姑列其目,以備史論中之一種,而不知亦並非史論也。外仍有《詩集》四卷,無序跋年月,《文集》十二卷,前有嘉慶八年三月,武進趙味辛司馬懷玉序。尚有《金石經眼錄》一卷,摹刻極工,別刊行。聲木謹案:明府生當乾嘉時,言漢學最盛時代,獨能博綜羣籍,崇重宋儒,撰述繁富,大半皆以辨論文義書法為主,不以訓詁為高,可謂特立獨行,絕無僅有者,其全集頗為罕見,因並志之。

   五經補綱

錢塘伊遇羹廣文樂堯學行,已見於《桐城文學淵源考》及《撰述考》中。廣文因國朝功令,士子誦習《五經》,序例半為坊本所脫落,乃就《五經》中,彙鈔朱子《易五贊》、蔡輯《朱子說書綱領》、蔡氏《書序說》、蔡氏《書序註》、朱子《詩綱領》、朱子《詩序辨說》、胡輯《春秋綱領》、杜氏《春秋左氏經傳集解後序》、陳氏《禮記集說凡例》等九種,為《五經提綱》一卷,咸豐四年八月,晉江黃壽臣中丞宗漢浙江官書局刊本。聲木謹案:坊刊各本,每以己意自行增減,實承明季山人派鹵莽刻書之陋習。廣文彙輯付刊,體例甚善,獲益匪鮮。後來好學者,可沿習其例也。